第8章袍袖猎猎-《天下第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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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眸光相对,秦玖清晰地看到他长眸中的凌厉和怒意。

    “你竟敢骗本王?!”

    冰凉的指腹在秦玖下颌上缓缓蠕动,手指再次用力,五指几乎陷入秦玖肌肤之中。

    痛!非常痛!

    只不过,倘若一个人承受过超越人体极限的疼痛,那么,这种程度的疼痛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秦玖忍着痛,眼眸微眯,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笑微微道:“我哪里敢骗殿下,殿下那件暖绢做的襦裙确实是我拿回府中了,只不过,我手中绣的这件不是而已。殿下的东西我们司织坊哪里敢怠慢,其实早在昨晚已经做好了。”

    其实那件暖绢做的襦裙针工局昨日已差不多做好了,秦玖带回去扔给荔枝把剩下的做了。她可不愿亲自为苏挽香刺绣。她手里绣的这件襦裙,和暖绢那一件颜色相同款式一样织绣一样,所不同的只是这是湘绢,而那件是暖绢而已。

    颜夙冷冷一笑,笑里藏刀,“暖绢在哪里?说!”

    秦玖不疾不徐地说道:“殿下那件暖绢,今日一早,我已经派人以殿下的名义送给苏小姐了。这会儿,想必苏小姐已经穿上了吧!”

    颜夙这才意识到他被秦玖耍了,冷笑道:“你有这么好心?你最好不要再说谎!”

    “殿下倘若不信,自可去问!”秦玖淡淡说道。

    颜夙五指慢慢松开,正要放开手,秦玖怀中原本正在打盹的黄毛浑身羽毛突然奓起,嗖地飞了起来,直直冲着颜夙的手背啄去。

    “黄毛!”秦玖惊惧地喊道,伸手便去拦。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得紫光潋滟,袍袖猎猎,袖风过处,黄毛被拍了出去。

    “嘎……”黄毛被颜夙袖风袭击,发出一声怪叫,直直向着车厢一角撞去。这一下若是撞上了,这小鹦哥儿就必死无疑。

    昭平公主都忍不住遗憾地啊了一声。

    可谁也没料到,就在黄毛的头快要撞到车厢壁上时,这红嘴白羽的鹦哥儿不知如何忽然扭转了身子,双爪抵在车厢壁上,借力一蹬,整个鸟影如一道白虹般再次向颜夙的手腕啄去。

    颜夙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似乎未曾料到这样一只鹦哥儿动作如此灵巧。他冷冷一笑,伸掌就要再拍过去。黄毛似乎早料到颜夙这一招,翅膀一扑扇,竟是转头向他头顶上飞去。

    与此同时,秦玖一晃手中的绣花绷子,妃红、艾绿、月白、鸦青、黛蓝、流黄、明紫,七色丝线带着锐不可当的去势,向着颜夙的双手飞去。

    颜夙伸手在身侧的青玉案上一拍,青玉案旋转着挡在身前,一阵咄咄声响,秦玖的绣花针皆射在青玉案上,在青玉案的旋转下,七彩丝线拧成了一股细细的绳。因为她这一出手,颜夙暂时无暇出手去收拾飞向他头顶的黄毛,只得低头躲避。他原以为黄毛要去啄他的眼睛,没料到黄毛的目标却是他的头顶。这一低头,黄毛趁势啄住他簪发的碧玉簪,一用力便拔了出来,扑扇着翅膀从窗子里逃之夭夭。

    颜夙一头乌发瞬间犹若山间瀑布一般自上而下舒缓流泻,让原本清隽冷然的他看上去平添了一丝柔和。他看上去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更显飘逸清隽,只是他一双墨黑的眸中,却闪耀出一抹灼亮的光,像极了一朵暗夜之花,在幽暗的车厢内灿然绽放,散发着逼人的冰冷……

    他未曾料到一只小小鹦哥儿竟如此奸诈狡猾,看身手似乎还是一只练家子。恐怕也只有妖女这样的主子才养得出这么无耻的鹦哥儿。

    秦玖下颌被颜夙捏得生疼,白皙的脸上已经留下了几道红色的印子,她疼得忍不住颦眉。但看到颜夙冰冷的目光,生怕他再对黄毛不利,抚着下颌笑道:“我这小鹦哥儿就是淘气,它有个怪癖,就是喜欢模样俊美的男人。它定是喜欢殿下,所以才忍不住抢殿下的碧玉簪做见证。殿下不要介意啊!”

    颜夙剑眉一扬,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吗?倘若是如此,本王是否也可以要它一个见证呢?”虽然语气平静,只那隐抑的怒气却是任谁都听得出来的。

    秦玖以绣花绷子掩面笑道:“好说好说,殿下想要什么呢?”

    “我要它全身的羽毛。”颜夙冷冷说道。

    秦玖还未曾答话,就听得车厢上面传来黄毛愤怒的声音,“爷才不喜欢他,爷是公的!”

    颜夙脸色微微一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昭平公主捂着嘴笑了。

    二哥竟然吃瘪了,最有趣的是,对方是一只鸟,只是一只鸟啊。

    黄毛一说话,嘴里叼着的碧玉簪便沿着车顶骨碌碌地滑下。榴莲站在马车外,本能地一伸手,便接住了碧玉簪。

    榴莲执着碧玉簪教训黄毛道:“黄毛,乱拿别人的东西不好,知道吗?倘若掉下去摔坏了,拿什么赔人家?”

    黄毛被榴莲教训得不高兴了,在榴莲手背上啄了一下,歪头道:“小爷就喜欢拿别人的东西。”

    榴莲摸着手背上的伤痕,欲哭无泪。

    秦玖眼见颜夙眸中的冷意越来越深,忙浅浅一笑道:“莲儿,将殿下的碧玉簪送进来吧!”

    “不必了!”颜夙冷冷扬起下颌,目光自秦玖脸上滑过,唇边倏然勾起一抹冷笑,笑容中的寒意合着从窗子里流泻进来的日光,映出冰一般的色泽,“它既然喜欢,就送与它吧!本王还不至于和一只扁毛畜生计较。”

    他振衣而起,弯腰下了马车。

    王府侍卫长李瑞见状忙牵马过来,颜夙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一头墨发在日光下轻轻飘拂,宛若一匹上等黑缎光华潋滟,与他身上那件孔雀紫的长袍相互衬托。他在马上回首,居高临下望着秦玖,漆黑的眸中隐隐透出一丝冷色,端的是摄人心魄。

    “秦玖,你最好所言非虚,否则,别怪本王不留情!”言罢,他一拉缰绳,带领金吾卫们纵马而去。

    铁蹄铮铮,震撼大地,扬起烟尘无数。那一抹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内。

    秦玖淡淡收回视线,下了马车,将自己刚绣好的那件芍药衣送到昭平公主手中道:“方才听说公主今日也要参加祈雪节,这件衣衫倘若公主不嫌弃,就请公主收下吧。”

    昭平公主原本以为这件衣衫是颜夙准备送给苏挽香那件,所以方才便答应收下,原是为了不让颜夙送给苏挽香的。此时知晓这件襦裙不是那件,便淡淡说道:“多谢了。你倒是个有趣的人,只可惜是天宸宗的。你这个礼本宫不能收。”

    秦玖微微一笑道:“公主,这件襦裙,我是照着安陵王殿下送给苏小姐那件襦裙的花样做的,我以为公主喜欢。”

    昭平公主闻言心中一动,吩咐自己的侍女接过衣裙,“既如此,那本宫便收了。本宫不白收你的礼,就送你到镜花水域一程吧。”颜水璇说完,转身朝着公主府华丽的车辇走去,几名男装侍女簇拥着她上了马车。

    秦玖执着绣花绷子,榴莲端着丝线箩筐,樱桃抱了一个大包裹,荔枝抱着黄毛,枇杷抱着宝剑,一行人坐在昭平公主后面那辆马车上,向着镜花水域而去。过了不多时,便有阵阵幽香扑鼻。

    秦玖掀开车窗上的帘子,便见前方正是一望无际的梅林。此时,正值花开,遥遥便能看到团团香雪粉绒般的梅花,越近香气越是沁人心脾。

    她遥望着这片香雪海,犹若隔着时光在看自己的一个梦。

    幽幽梅林,脉脉花香,风扫瘦枝,千古寂寥。

    马车在梅林边停下,秦玖下了马车,别过昭平公主,带着榴莲、枇杷、荔枝和樱桃步行穿过梅林。

    千树梅花,竞相绽放。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从林中小径经过的行人,无人大声喧闹,似乎怕惊走了林中的花神。

    静默中,一行人到了镜湖畔。

    湖水静平犹若一片琉璃做的镜子,淡淡日光映照在湖面上,闪耀着碎金子般流动的微光,流光溢彩,晶莹剔透。临水的老梅树,遒劲的枝干临水曲斜,梅花的影子映照在湖面上,似真似幻,美不胜收。

    镜湖对面有大片平地,搭着一个高台。

    此时,祈雪节已经开始,那里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秦玖命枇杷前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枇杷回来说,他打听到苏挽香已经穿上了安陵王所送的那件暖绢做的芍药衣。

    秦玖遂命樱桃打开她抱着的包裹,将里面的衣衫全拿了出来,里面是数十件芍药衣。

    这些芍药衣和安陵王送给苏挽香那件款式花色皆一样,所不同的就是这些芍药衣上面的花朵儿却不是绣的,而是染上去。只因染色比刺绣要节省工夫,不过,乍看上去,却是一样的。

    秦玖命樱桃和荔枝将芍药衣给一些穿不起绫罗衣衫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子送了过去。

    数十件衣裙很容易便送了出去。虽说,秦玖为了赶工,这些衣裙上面的芍药都是命织染局着色织染的,但秦玖选的布料极易着色,因花色搭配得当布料华贵,衣衫华美中透着雅致。平民家的女子很少有机会穿这么精致的衣裙,自然是欣喜收下。

    这日的天色虽晴好,但空气却是冰冷彻骨的。那些女子得了新衣后,忙不迭地套在了身上,融入了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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